本文授权乾隆网独家首发,未经许可,不得转载,作者保留一切维护原创的权力。
卯正,宜妃郭络罗氏梳妆后,略用点心,便去慈宁宫到皇太后跟前去了。太后不时瞅着她,面露怜悯之色,欲言又止。郭络罗氏脸上倒还过得去,只是淡淡的,略坐坐太后就打发她回去了。
回到宫中,小丫头端上茶来,郭络罗氏也没顾得上喝,只坐在那出神。“茶凉了”,我对她说。郭络罗氏深深吸了口气,端起茶杯,呷了一口,轻晃茶碗,看着碗里的茶,少顷放下盖碗,转身进了西厢房,来到佛祖面前,倏地跪下,仰面凝视着佛祖,似乎要把神佛看穿。她的眼睛急切、恳求、甚至嗔怒都有。我深深地叹了口气,或许这是我离她最近的时刻,但我依旧猜不透她的心思。不多会有太监过来传旨,她匆忙迎出去跪着静静地听。毕,嘴角微微翘了翘,理了理鬓角,站起身,又恢复了平日里主子的款儿。我就在她身边,但是她却像没有感觉到我的存在似的,复又回到正间坐下。可是中午小憩,郭络罗氏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,不时深深地叹口气,我真心疼她。突地坐起来唤茶,外间的丫头送茶进来,她灌了几口躺下,盯着床顶的帷子一动不动。一会儿强迫自己闭上眼皮,翻身朝里,我想,她大约睡着了。
我从她的床边来到正间,坐在她家常的坐炕上,一直以来我就想坐在这里,想知道从这里望出去是怎样的风景。宽阔的庭院,亮堂的敞厅,门外的廊子下摆放的盆景和檐上叽叽喳喳的鸟雀。右边矮几上摆放着小西洋钟,滴滴答答,旁边是掐丝珐琅器的立盘,墙上悬着当今的御笔;一阵痛楚刺过来,扎得我生疼。这时暖阁里传来郭络罗氏的低吟声,越来越大,那分明呼唤的是我的名字!我奔过去,几个宫女也跟了过来,我抚摸她,轻轻地安慰她,宫女们伺候着,她满脸泪痕,半梦半醒之间,徒有口中喃喃。劝解了好半天,终于止住,朦胧睡去。醒来重新梳妆,望着镜子中的自己,郭络罗氏忍不住伸出手去探镜中的脸庞,缓慢而温柔,我知道她又在出神了。下午有几个嫔妃过来,跟她说话,她不时也抿嘴笑一笑,谢她们惦记,偶又拿出帕子拭泪。我微笑着看着大家,从来我都没有跟她们如此亲近。看得出来,众人都在讨郭络罗氏的欢心,我很欣慰。良久散了,一一告别,郭络罗氏送出宫外,远望了会儿渐去的轿子,举帕抹泪,转身回去。晚上随意吃了点粥,宫女们尽心伺候着,她也待她们甚好,用完来到佛像前,双手合十,莲花坐在蒲团上,微闭双目,平静安详。一个时辰后,她带着和日里不同的眼神立起来,回暖阁就寝。夜幕下的殿堂,如此多情。我听着郭络罗氏均匀的呼吸声,像日间她抚摸镜中自己的脸颊般抚摸她,亦如此多情。
这便是我死去的第二天。而她是我的姐姐,宜妃郭络罗氏。她和我一母所出,却比我早来到世间一年,也正是这一年,间或注定了我平庸的一生。活着的时候我没有半点埋怨过她,毕竟她是我最亲的人,我曾经真心的为她高兴过,然而,在我生下一儿半女之后,她就再也没有像原来那样对待我,我总是显得很弱,这点连自己也不敢正视,但是我没有姐姐那样的本事,我仅仅希望她能够在我身边,能够跟我说说话,而这些已渐渐成为奢侈。劳心劳心,劳心有成,清风借力,欢笑前程。姐姐是这样的人,她是我的骄傲也是我的心结。而今,我能亲眼看到她落泪,呼唤我的名字,虽然迟了些,但我终究还是看到了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