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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期六,她没上班,忙得很,但较之旁人的眼睛,全不是话儿。
她名叫董洁心,但认识她的人都唤她的小名蝴蝶。她约略是锦瑟年华,已是某上市公司的行政总裁,这样的成功,使她身边一直潜伏着的谍,霎时间活动起来。
大清早,她从家里打电话到餐厅订购外卖,自个儿花费了一百五十元。那种虚无缥缈的「铜味」从QIE听的DIAN话线传到谍的耳根,惊动了谍。谍插上了录音的插头,一边仔细的听着。当她挂起了电话筒,谍听不见有别人的谈笑声。朋友来探望她,她如何不好招待?
她在高级时装店买了一套晚装,盛惠三万多。背后排着大队付钱的人,都惊奇看着她;倒是在店子另一边的谍,低头装作选购衣服,耳朵在仔细的听,手里无声无息的在录像。也倒是的,她正值锦瑟年华,照理看,她那来这么多钱!定是「败家女」一名。排队的人眼睛疲累了,便看不见她钱包里那张醒目的名片。其实只消一说是行政总裁,没有人会有兴趣看的,她偏不理。另边厢谍继续自己装做的任务,不露声息。
悠闲的下午茶时段,途人又侧目起来了——她捆起了头发,换上了端丽的米白色套装,极急地在中环的街道上走着,步伐也大,看来大概是赶着签合同的「发钱寒」小职员。谍在街上走着,不知道眼前的就是蝶,苦无发现。
直至黄昏,天色是最瑰丽的深靛。谍早已回总部去了,她还在走着,向着不知名的目标;她依旧走得那般快,彷佛在她的词典里没有「疲倦」一词似的。
谍因丢落了蝶的所在地,遭上司狠狠的骂了一顿。上司心里暗自庆幸这晚蝶会赴宴,于是联络吩咐了另一个谍,多加留意蝶的去向。
蝶进入一所幽僻隐闭的建筑,正是那上流社会的派对地点。她耳朵闪烁着流苏样的银色耳环儿,穿着一件黑得发亮的及膝皮衣,肩上挂着手提包,一双超高跟的鞋,还是黑得发亮的皮革;这不必说,以她的底细,全是极高价的名牌货品。「先敬罗衣后敬人」,红地毯上的人,为着她身上穿的「银两」,才得出那奇异的目光。谍学着那些人般看她,却有点不自在。
她的那袭衣服,显得她愈发瘦削妩媚了。人们不厌其烦地侧目,在耳根悄话起来,因为她的「魔鬼身材」,觉得她不是好人。谍低头,装作咳嗽。
通道上,满是呷着鸡尾酒、红酒的人,肩摩毂击,她略显不屑地走过。谍去自斟了一杯红酒,想靠近她。蝶还没有意识此人的身份。另边,人们还没有回过头,又再次侧目于她身上。这种场合,谁会一个人独自的来,又不搭讪的?更奇的是她滴酒不沾。说起来,其实世上如是的人许多,只不过在社交场所里寥寥无几而已。
通道后是正厅。那里有个舞池,通往后面的旧货柜走廊。她脱下皮衣,里头穿的是露肩的及膝裙。她的高跟鞋特别的响,目光又凝聚在她——她的容貌上。因为天生标致,这回又多了「天使脸容」了。不好,有人说她经过整容手术呢。似乎在此地的女人都是整容的,才致这般狐疑而熟稔吧?谍暗地想了想:整容与否,有关系么?
她一脚踏在舞池上,正在跳舞的人,全然静止。谍为免败露,也一并木然。她心里不禁冷笑人们的无聊,自个儿跳起舞来,不是拉丁,不是华尔兹。舞池上的人继续活动,心中惊讶此女的不与世流——不对,是「叛乱意识」。谍不会跳的,只得坐在一旁的宴席,指间仍夹着那杯酒。
蝶跳着舞,真的宛如蝴蝶般穿过了舞池,一径穿过帘幕,无影无踪。人们竟不顾宴会的进行,随着她都赶到后面的旧货柜走廊。谍心里暗自得意这大好机会。
旧货柜走廊是这建筑最为谍狐疑的地方,其实是以人家弃置的旧货柜不规则地排列堆砌而成。左右的货柜没有连接,上下的却有,活是个迷宫。这时候,蝶已穿过了几个货柜箱,脱下高跟鞋,换上平底舞蹈鞋,脱了裙,露出里面的黑色又紧又薄的一件样裤。她丢下换出来的衣服,两步并作一步,溜到上一层去。
人们原来循着高跟鞋的声音去走,这时声音不见了,只得分头去找。她又不是罪犯,又不是卧底间谍,又不是搅乱,人们为甚么追逐她?没人知道。
谍随着其中几人去找她,侥幸地成功了——谍和他们看着她,她沉静的回看着。忽然,世界为她静止下来。她耸了耸肩,跳起她的舞来。人们随着她无法形容的舞步,也跳起来。谍虽不在行,但未至连模仿也不懂,故作冷静的移动。
他们绕着这个旧货柜的墙壁跳舞,完全没有交谈,就像人家的音乐录像带,汗流浃背,暗地气喘;却完全没有音乐,更像埋伏,还像是袭击;头发在狂舞之间零乱起来,嘴唇在追逐里欲张欲闭,眼神彷佛时时要擒住对方,身体却紧贴着墙在窜动......
蝶跳的其实是流行舞蹈夹杂着街舞。她有着沉稳的体操和舞蹈功底,像玛丹娜一样,灵巧、冷艳、尖锐,又带点孤僻。她习惯以此放松自己,岂料此时街舞使她陷入紧张状态,又时时把她从危险的边缘中救出。忽地,真的响起了玛丹娜的音乐,他们随着流动的节奏,或摇摆,或潜行,事实上,局势依然如此混乱而荒唐......
对,蝶、谍,无处不在,漫不经心的旁人也是,每个人都是间谍。我们看蝶,总必带着无聊的偏见,觉得他们长着有毛病的翅膀;又喜欢去「扑」,去寻觅别人最阴暗的一面。我们或许不是别人的间谍,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,也是无可否认的,就是我们都是自己的间谍。
(后记:这篇短篇,原来写的时候不是讽刺性的,只为了宣泄我的一点小情绪。没想到写着写着,竟偏离原意自成新意了。感觉上这篇风格与我一贯的截然不同,可能因最近看了张爱玲,多了点老练和冷酷。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