Discuz! Board

 找回密码
 注册
搜索
查看: 2527|回复: 11

【原创小说】宫词(铺陈一段宫廷岁月,无朝无代,无纪可考)

[复制链接]
发表于 2008-3-26 23:25:12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  本文授权乾隆网,未经许可,不得转载,作者保留一切维护原创的权力

 

第一回  花甲

 

六月初五是卫国府中的老太君叶老夫人六十大寿,早一个月,卫国公叶鼎和夫人叶卢氏就开始备办寿宴。卫国公是个大孝子,自己的生日倒是可有可无,但是每年一定要为母亲热热闹闹的办一场寿宴。今年正好赶上母亲花甲,更是倾尽所有,只为让叶老夫人高兴几日。早一个月叶鼎就命人将叶府上下重新修葺一番,收拾出退思阁,乐萱堂等地,留作备办寿宴之用。从初一起,阖府上下宾客盈门、热闹非凡,往来酬送者络绎不绝,车马直堵的通汇街水泄不通。

 

初五这一日大早,叶府花园挑灯系彩,张屏铺褥,鼓瑟吹笙。叶卢氏亲自侍奉婆婆梳妆更衣。这一日来客不少,但真正迎进后花园的,只有吴国太夫人,鲁国夫人,襄定侯夫人这几个亲近世交诰命并小姐,正说笑间,忽然有人来报,秦国夫人并小姐到了,卢夫人急忙搀着叶老夫人起来,早有人争相打起帘子,将夫人小姐们迎了进来。两位夫人正要行礼,却被老夫人拦了下了,秦国府的小姐楚萱凝已先开了口:“请老夫人安,萱凝祝老夫人日月昌明、松鹤长春。”一行说,一行行了礼,叶老夫人正要让时,秦国夫人一把将老夫人扶到座位上,因说道:“老太君,今儿这好日子,就让这丫头孝顺孝顺您吧!给老夫人磕几个长寿头。”

 

正说话间,萱凝早已给叶老夫人磕了头。叶老夫人笑道:“这怎么当得起啊,两位夫人真是太客气了。快起来吧!”卢夫人连忙叫人把礼物拿出来,拿上来,却是对珊瑚跳脱。老夫人一手拉着萱凝亲自给她带上,因笑道:“这小物件,拿着玩去吧。”

 

两人忙谢过,叶老夫人因向秦国夫人笑道:“有些日子没见你们了,上回我们家的小戏班子排了一出新戏,我想着,一个人看没意思,多几个人倒热闹,请你们娘俩过来一起听,谁料你们竟没有来。莫非是嫌弃我这老婆子家的戏不成。”秦国夫人忙回到:“老夫人这么说,可是折煞死人了。谁不知道府上的戏班子唱得好,我倒是天天巴望着来听戏呢,可是前几日刚好赶上萱凝她哥哥有事出门,我正顾着给他打点行李,所以就没来。”叶老夫人说道:“你这做娘的也太细心了,这些事,让丫头们去做就得了,还劳你亲自动手啊。这天底下做娘的啊,都是操劳的命啊。”萱凝笑道:“哥哥的事情,娘向来是不放心交给丫头们的,定要一样一样亲自看过才放心。”老夫人笑道:“今日既然来了,我定然是不会那么容易放你们走的,就在我这里好好休息一日吧。咱娘儿几个也好叙叙。”

萱凝笑道:“这可好呢,老夫人,有日子没见,萱凝可想您呢。”老夫人笑道:“这丫头这张嘴啊,是越来越会说话了。”转脸对秦国夫人说道:“还是萱凝这丫头伶俐,我们家宸儿就不怎么爱说话,每日到我这里请安,不过说几句应景的话就回去了,要是我们家也有这么个丫头,那我每日也不乏闷了。”秦国夫人笑道:“老夫人真是过奖了,萱凝这丫头,我就是嫌她太闹腾了,成日家吵得人头疼,依我看啊,我们家那几个丫头,怎么,也比不上宸儿。”

 

秦国夫人因问道:“是啊!怎么没见宸儿?萱凝这丫头成天咱家说想宸儿,让我带她来看看呢。知道今日要来,四更天就起来,催着我赶紧梳妆,怕误了出门。”卢夫人回到:“宸儿那孩子身子不太爽利,所以没叫她出来,在屋里歪着呢。”秦国夫人也知道宸儿向来是不方便见客的,因此也就不再问了。萱凝站起来说:“那萱凝就告退了,去看看宸儿姐姐。”叶老夫人说:“好孩子,快去吧,你宸儿姐姐怕是也在等你呢。”萱凝向堂中各位道了别,早有人引萱凝向宸儿房中去。

 

卫国府的花园,萱凝早不知来说多少次了,从这里到宸儿住的净心院的路,是最熟悉不过的,哪里还需要人引路啊,因此一出门径直往北走去。约摸有三个月没见到宸儿了,萱凝此时恨不得马上飞到宸儿房中去,无奈这不是自己家里,况且身后还跟着人,好容易看到净心院的月门了,因向跟着的人说道:“辛苦你们了,你们也休息去吧,我去看了宸姐姐,自己去园子里寻我母亲。”几个下人也都想听戏呢,听萱凝这么一说,都谢过赏散了。

萱凝急急跑进净心院,只见屋后千竿翠竹,碧影横斜,绿华生烟,顿觉清爽,迎面正好让廊下坐着的眉儿看见了,正要叫时,萱凝连忙拿手在嘴上比比,示意她不要说话。萱凝素爱蹑手蹑脚的吓唬人,眉儿也见惯了,忙忍着笑,给萱凝打帘子。

 

萱凝进了屋,穿过玉兰鹦鹉花木立屏,只见思蕴头上挽了一个倭堕髻,发髻上斜插着一支双衔桃心坠小凤钗,暗缠一只赤金镶玉坠脚扁簪,剩下的头发只用头绳松松缠了一个马尾,留着两缕鬓发随风飘摆。项上带着赤金云福长命锁。上穿一件白底红纹镶边窄袖中衣,外罩一件软罗香妃比甲,下着一条纯白纱裙,裙边系一条豆绿如意攒珠丝绦。

 

萱凝见思蕴正伏在案上写字,忙放轻了脚步,悄悄的走过去,突然蒙住了思蕴的眼睛。思蕴心中一惊,但是手中的笔若是歪了,那字就坏了,略微定了定,反而放了笔,转身在萱凝腋窝下挠了几下。萱凝素来怕痒,让思蕴这么一挠,赶紧放了手,咯咯软笑道:“宸儿姐姐怎么知道是我?”思蕴轻轻拧着萱凝的耳朵道:“来我这的人本来就不多,除了你萱凝,还有谁会这样鬼鬼祟祟的到我房里来。”

 

正说着,眉儿早已端了杯茶过来。萱凝也不喝,只放在一边,又看了看案上的字,问道:“这么早就做学问啊,姐姐也不休息休息,就是不知道咱们的女秀才这是写什么呢?”思蕴回道:“今日是老夫人的寿辰,我在屋里没事,索性写一篇遐龄赋,送给老夫人做寿礼。”转身把萱凝按到椅子上,说道:“你啊,好好给我坐在这里,我还有几个字就写完了,等我写好了再陪你玩。”萱凝撅着嘴说:“我好容易来一趟,你也不好好陪我说说话,我这个客人啊,可真是太可怜了!”思蕴羞羞自己的脸说:“你这丫头,你知不知道,你刚才那么一捂,差点就让我白写了。还好没把字弄花了,不然你有的等了。再说,你见过谁家的客人像你这样潜入小姐的闺房啊!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客呢,我看是那梁上的君子吧!”

 

正说话间,突然听到一阵绵笑:“谁是梁上君子啊!”两人回过头,看见一个白衣绿裙的女子,原来是华龄。萱凝一看华龄来了,拉着华龄的手说:“好姐姐,你可要为我主持公道啊,宸儿姐姐欺负妹妹呢。”华龄上来在思蕴的脸上拧了一下,说道:“这丫头,还说什么病了,我就知道是骗人的。来了一看,果然是装得。怎么,还没当上太子妃呢,就开始端架子了。”思蕴登时飞彤满面,央笑道:“好姐姐,你就不要取笑人家了。”萱凝拍手笑道:“龄姐姐来得好,宸姐姐的对手来了。”端起茶喝了一口,说道:“我啊,没看上你们家的戏文,听你们俩斗嘴,可比那戏文好看多了。”

 

刚好眉儿沏了茶过来,思蕴亲手接过,端给华龄:“龄姐姐先喝口茶,润润嗓子吧。我这还有几个字,马上就写完了。劳姐姐驾,先陪萱凝玩会。”戳戳萱凝的头说:“这丫头,净给我捣乱。”萱凝满嘴嚷着不依,却被华龄劝住:“你宸儿姐姐的性子,你还不知道,她这回才思来了,你不让她尽兴,怕是她这一天都不受用呢。咱们且等她一回吧。”思蕴对华龄点了一下头,走到案前,认真书写起来。

 

华龄走到书案旁端详了一会,说道:“几日不见,妹妹的飞白体,练得越发清丽秀逸了,大有赵孟頫之风。”思蕴笑道:“清丽秀逸四个字是不敢当的,不过是成天在家信笔涂鸦,打发时间罢了。而且我父亲说我总是喜形于色,让我好好写写字,沉沉性子。”华龄问道:“遐龄赋,是送给老夫人的寿礼吧?”思蕴点点头。华龄因说到:“可是这就是妹妹你的不对了,老夫人的寿礼,该是早就准备好的,你怎么这会才动笔呢?”思蕴收了笔,说道:“寿礼自然是早早的预备了送过去,只不过早晨起来,远远看见满园云影钗移,突然就来了兴致。况且,我盘算着你们也不会太早过来,所以就先动笔了,免得我心急。”说着同华龄在软榻上坐下。

 

萱凝因见华龄手上也带着一副珊瑚跳脱,拉过华龄的袖子说:“龄姐姐也有一副啊,也是今日老夫人给的吧!”思蕴笑道:“这跳脱,还是龄姐姐带着好看呢,一双酥手,衬得那绛红越发通透起来。”华龄笑道:“这珊瑚的摆件,见了不少,只是这红珊瑚做的镯子,倒是头一回见,尤其难得的是红若海棠争霞,怕是不易得吧!”思蕴笑道:“这是前日南海国进上,宫里赏下来的,一共三对,老夫人给了我一对,剩下的就是你们手上的这两对了。我也没有姐妹,想来老夫人把你们两个也当作孙女了,况且也不愿白收着辜负了这跳脱,所以就给你们了。”华龄看着萱凝,说道:“前儿老夫人不是还要认这孩子做干孙女吗?要是认了就更好了,宸儿你就有姐妹了,也不至于孤单了。”

 

思蕴抿嘴笑道:“说起姐妹,萱凝,今日你姐姐来了吗?”萱凝摇摇头:“我姐姐,你又不是不知道,自从行过及荆礼,就再也没有出过门了。”思蕴叹了口气:“那真是可惜了,我还以为今日能见到她呢。我和你姐姐虽然不相熟,但是总听你提起,想必也是很好相与的,也想见她的很。”华龄笑道:“是啊,素闻萱凌庄正娴静,通晓音律,虽不得见,但看看萱凝,就知道她姐姐的模样,也非一般庸脂俗粉可比。”萱凝正玩着手中的丝绦,因笑道:“我姐姐的性格,和宸儿姐姐倒是有几分相象呢。成日把自己关在房中看书写字,除了我们家的几个姐妹,什么人都不见的。也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多东西可写的,反正我是一个字也写不出的。”

 

华龄笑道:“算起来,凌姐姐今年也有十六了吧,这么一个妙人,不知将来谁有福气得了去。”萱凝叹了口气:“我们这样的人家,姐姐你也是知道的,轻易不肯许人的,更何况我父亲自许甚高,又疼我姐姐,不知来了多少人,都被他回绝了。前日有个正议大夫家的来求亲,等来人走了,我父亲气得将手中的茶杯都摔了,只嚷道:‘真是什么人都敢来求亲,也不看看自家的子弟攀不攀的上。我们楚家的大门,岂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。’想来也是,卢陵王家来求亲,我父亲嫌他们家只是金玉其外,都回绝了。更何况是这一位呢。”

 

华龄笑道:“这是自然的,你姐姐那般的人品,自然要寻一位俊逸英才,方才配得上。”思蕴说道:“咱们这几个世交家里,向来互为姻亲,可惜我那几位哥哥都已经婚娶,不然有了萱凌姐姐那么一位嫂嫂,可以是家中一大喜事呢,我也得以见见姐姐的风采。”华龄说道:“咱们这几家,似乎也没有听说过谁家有特别出众的子弟,还为婚娶。其他人家,楚大人怕也看不上,只希望不要耽误了凌姐姐的青春年华。”

 

萱凝笑道:“其实这样也好,我也舍不得姐姐嫁人呢!我在家一辈子陪着姐姐,也很好呢。”华龄笑道:“这丫头就说傻话了,难道你也是一辈子不嫁人的。”萱凝眨眨眼:“这样可不好么,为何女子非要嫁人呢!像现在这样可不很好吗?”华龄笑道:“罢了,跟你也说不明白,等你大了就知道了。咱们还是好好说说自己的是吧。尤其是思蕴,今日难得见一回,不好好说说体己话,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呢。”思蕴回头看见窗外的虞美人开得正好,因说道:“咱们到院子里走走吧!在这坐了半日,我也有些憋闷了。”

 

三人来到院中,华龄环顾道:“这院落比先前阔朗了不少,粉墙黛瓦,翠竹摇影,比起你们家的花园子,别有一番风致,比我上次来,真是大不一样了。”思蕴笑道:“都是我父亲命人收拾的。我本来说原先住得就很好了,但是父亲怕我憋闷,特特叫人把东墙一带与壁邻的涵香洲打通,又在水上架了一座带月桥。说是闲来无事,和眉儿她们赏花斗草,以解烦闷。”华龄因笑道:“连这些事情都替你想得到,像你父亲这么细致的人,还是少见。我们家,可再别想。别说是帮我们子女整院子了,就是面都难得见。整日也不知道忙些什么,连晨昏定省都让我们免了。”

两人正说话间,却没了萱凝的影子,原来萱凝见东边的花开得好,早已跑去摘了一朵香妃色的芙蓉别在头上,花上犹带几滴碧珠,含光熠熠,点采生辉,又采了一枝拿在手中把玩起来。华龄见那一片姹紫嫣红,舒枝吐蕊,煞是可爱,同思蕴一并过去,华龄因说道:“又糟蹋起别人家的东西来了。这些花,见了你也要怕的。”萱凝笑道:“这花开了,本来就是让咱们赏的,我见她开的好,所以才喜欢,所以才想把她带回去供上。能得我这样的知己,该是它的乐事,怎么能说我糟蹋了呢。”

 

华龄看了她一眼,说道:“你这样的知己,没有也罢。人家原本开得好好的,没有你的欣赏,怕还多活几日。你喜爱了一下,人家连小命都没了,可见还是不要喜爱的好。”思蕴笑道:“这么些日子不见,龄姐姐还是喜欢逗萱凝,不过现在还好,以前啊,有个小丫头,一逗,可是要哭的。”萱凝正看那树上的雀儿,回头笑道:“前头该摆宴了吧,你们不饿,我可是饿了。”思蕴笑道:“早就知道你这饿死鬼托生的,断断少不了吃食,早预备下了。我母亲知道你们来,吩咐了今日你们也不用过去了,就在我这里吃吧。”

 

华龄回头望了望竹林深处的凉亭,说道:“我看那边的青篱亭很好,清爽幽静,不如咱们就在那吃吧。”思蕴于是命人摆宴,不过一顿饭功夫,几十只五彩桃蝠纹样的碗碟就摆好了。三人刚入座,眉儿正要斟酒,华龄却说道:“眉儿,这暑热天气,你也累了。下去休息吧!我会照顾好你家姑娘的。”眉儿听华龄这么说,忙停了手,看着思蕴。思蕴笑道:“华龄姐姐既然体恤你,那我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。你吃完饭,同宝英她们玩去吧。没有人在着候着,萱凝怕是更自在呢。”眉儿听思蕴这么说,自顾吃饭去了,只叮嘱两个小丫头远远的看着。

 

见眉儿走远了,思蕴说道:“龄姐姐今日来,想必不只是想和我闲话家常吧。这里就剩咱们三个了,有什么话,姐姐尽管讲。”华龄因说道:“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,只是有件事,想听听妹妹的想法罢了。”思蕴笑道:“姐姐请讲,我和姐姐,向来是无话不说的。”华龄捡了几粒石榴,缓缓说道:“前儿听我娘说,东宫又添了一位小皇孙。此事妹妹恐怕也已经知道了。”萱凝手中的松子桃仁闵饼正吃到一半,听华龄这么一说,连忙放下了,因说道:“这事我也听说了,我还听说这位小皇孙出生前的夜里,东宫似乎有些异像,有人看见东宫上方的天空有紫气萦绕,经夜不散。第二日一大早,就生了位小皇孙。皇上听说此事,说这是吉兆,龙颜大悦,赏了那皇孙的生母作了良娣,大摆宴席庆祝,这是满城皆知,怎么能瞒得住宸儿姐姐呢。”

 

思蕴笑道:“这事情我自然是知道的,不知道姐姐要说什么呢?”萱凝撅撅小嘴:“龄姐姐还能说什么,肯定是看不下去了。这样的事情,想想我就生气,这边刚下了定,那边又多了一位小皇孙,太子怎么能这样呢?”华龄掰着手指说道:“这是太子的第五个儿子了吧,再加上四个女儿,这几年,东宫已经有九个孩子了。虽说身为太子,理应为皇室开枝散叶,可是这样,是不是有些……”思蕴整整罗衣的下摆,笑道:“姐姐不必为我担心,东宫不管有多少孩子,都只能叫我做娘。”华龄皱了皱眉头,缓缓说道:“照规矩虽然是这么说,但是听说东宫有个尹良娣,近年很是受宠,仗着为太子生育了两儿一女,在东宫只手遮天,俨然一幅女主人的模样,很不成体统。”“哐啷”一声,萱凝把一个盖碗歪在案上:“再怎么受宠,也只不过是个良娣,她能怎么着呢。太子妃,总归是宸儿姐姐的。日后宸儿姐姐入主东宫,她还不是要行大礼,自称一声奴婢。”

 

华龄笑道:“凡事要都像你说得那么简单就好了。我听说这位尹良娣,容止纤袅,长袖善舞,很会承欢婉媚,太子对她言听计从。东宫暂时无正妃,所以女眷事务大多由她决断,上下莫不称道。想必此女,必定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。”萱凝冷笑一声:“凭她是谁,良娣永远是良娣,即使日后太子接位,她也只不过是个妃子罢了。况且咱们宸儿姐姐也不是好欺负的。姐姐,日后她要是敬你,你便不理她;她若是敢不知死活,那你千万不要客气。她若是敢欺负姐姐,姐姐尽管告诉我,我一定替姐姐修理她。” 

 

思蕴也不答话,一手端了一碗白牡丹,一手拿着盖子在盅上转,眼睛却看着远方。华龄顺着思蕴的眼神,看见穹天深处,一只鸿鹄展翅高飞,很快便把几朵浮云抛在身后。见两人这般模样,萱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,亭子里突然静了下来,只听得林子里风梳竹叶,龙吟萧渺。几只黑枕黄鹂本在栖在竹枝上小憩,突然被落叶惊醒,扑棱棱飞了起来。剪风轻扬,撩起低垂的雾影罗,几竿竹影斜进来,嘉阴郁郁,玉簟犹凉。那鹄鸟早已不见了踪影,几抹残云也渐渐消散,思蕴眼神渺杳,仿佛要看到碧天深处,把天看穿似的。

 

沉吟半晌,思蕴突然弯了弯绛唇,悠悠吐了一句:“帝天怜我为国色,长安城中更无花。”萱凝拍手笑道:“姐姐果然有志气,那些人在怎么,恐怕也比不过姐姐。”思蕴回过神来看看华龄和萱凝,娓娓笑道:“你们心里担心的,我自然知晓。只是你们放心,我一定不让人踩过我。我也知道,我实在没有多么出众。论品貌,我只是中人之色;论才智,我也只是庸常情思;论门第,叶府也算不得是贵胄天簧。单单在这长安城里,就能找出若干绝世女子,在我之上,更何况是天下。若没选中我,我在父母的庇佑之下,日后择良人而适,也乐得清闲自在。只是,既然选中了我为太子妃,成为日后天下人的母亲,那我一定会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,端坐在坤懿宫中。”

 

华龄叹道:“世人都只看到咱们贵族大家的好,谁又能真正体会到个中滋味呢。这坤懿宫的銮座,坐着该有多辛苦,恐怕也只有妹妹知道了。梅香成狂,庶子乖张,妃嫔觊觎,宠妾僭越,时时刻刻都有意想不到的事情。虽然面上风光,只是那高处寒苦,不知妹妹可经受的了。”

 

思蕴展颜笑道:“历朝历代,东宫也好,后宫也罢,哪一朝不是宫粉无数,儿女成行,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遭遇。自幼年被定位东宫太子妃,我就知道,有朝一日,宠妾溺子,我是一定要面对的。不过也没有关系,先前的皇后们不是也是这么过来的吗。现在是尹良娣,以后说不准还有吴良娣,赵良娣,但是,不论太子妃,还是皇后,都只有我叶思蕴一个人。有句老说话,不再其位,不谋其政。既然我主,她们是奴,争风吃醋,只不过是妃嫔间的无聊游戏,身为正妻,我没有兴趣,若真参与进去,恐怕才是自贬身价了。妻妾,虽然只是一字之别,差距犹如天地。只要我做好正妻的本分,尹良娣就是再怎么得宠,再怎么机巧,一辈子,也只不过是个侧室。想以地越天,还是都死了这份心吧。”

 

萱凝笑道:“龄姐姐就不要担心宸儿姐姐了,还是担心一下那些个良娣吧。已经下了定吧,婚期虽然还没有到,但是怕也不远了。现在且让那些人再乐上几日,等咱们宸姐姐去了,她们张牙舞爪的日子,怕是要结束了。不知自己身份地位的人,即使宸姐姐不理她们,恐怕早晚也是落不得好下场的。”

 

华龄紧紧眉头问道:“妹妹当真是心甘情愿想做皇后,没有一丝不情愿。”一抹淡淡的笑意掠过,思蕴摇摇头:“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儿,无所谓想不想,只有能不能。自幼年定下这门婚事,我就已经知道我今后的命运,别无选择。没有选择的余地,心里反而就豁然了,既然没得选,那就全力以赴,做到最好。我这辈子只有一件事,就是认认真真地做好纪氏的儿媳妇,辅佐我的夫君成为一个仁君,这便是我一生的事业了。男子能驰骋疆场平天下,这是男子的事业。女子飞针走线齐安家,何尝不是女子的事业呢。我不想和任何人比,他日母仪天下,恐怕也没有哪个女子可以和我比。我只和我自己比,只要能做好我自己,就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。”说完放下手中的茶杯,拿起一柄双鹤迎松青花酒壶,斟了三杯酒,扬起眉角说道:“思蕴敬二位一杯,愿你我姐妹三人,此生都能得偿所愿。”扬起眉角说道:“思蕴敬二位一杯,愿你我姐妹三人,此生都能得偿所愿。”说完仰头一饮为尽。

 

听完思蕴的一番话,华龄大为惊叹:“想不到妹妹小小年纪,竟能有如此见识。”思蕴有些累了,歪着身子倚在桌边,一手托腮笑道:“这些话都是平日里母亲教导我的。其实我也是一知半解。只是闲来无事的时候翻翻历代女则内训,上面说得大概也是如此。我见先前的皇后们也是这么说的,母亲说的话,大概不会错吧。”

萱凝笑道:“你们说的这些我也听不懂,所以咱们干脆就不要说了。难得这样好的景致,不如咱们行个酒令如何。”思蕴歪着头说:“也好,我也有些困了,咱们玩点什么,也好提提神。萱凝你的鬼点子最多,你说咱们玩什么吧?”

 

萱凝想了想,说道:“咱们就三个人,不如就射覆吧。一人覆,两人猜。若都猜中了,覆者喝。若都猜不中,那就射者喝。若有一人射不着,那射着的也要陪饮,如何!”两人都说好,萱凝顺手翻过一个茶杯说道:“那你二人先转过去,我先覆,你们不许偷看哦。”两人正要转身,萱凝突然拿出一条手帕说道:“还是把你们的眼睛都蒙上才好。”说罢把思蕴的眼睛蒙了,又解了华龄的手帕,也给她蒙好,方才取了个荷包放在茶碗里。说声好了,二人才把手帕摘下。

 

萱凝笑盈盈的说道:“你们猜吧!八成是猜不着!”思蕴见萱凝腰带上的荷包不见了,就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了,只是存心想逗逗萱凝,于是给华龄使了个眼色。华龄会意,托腮故作沉思状:“是啊,虽说是咱们这亭子里的东西,可这亭子里的东西也不少呢。凝儿,这东西能吃吗?”萱凝挤挤眼说:“不能。”思蕴问道:“那能用吗?”萱凝点头说是。思蕴又问:“那会动吗?”萱凝忙摇摇头。华龄问道:“那有口吗?”萱凝点头。思蕴又问:“那穿衣服吗?”萱凝点点头。华龄又问:“那有香味吗?”萱凝笑道:“有的!”思蕴走到萱凝身后说道:“不能吃,却能用,又会动,又有嘴,又穿着衣服,还有一点子香气,”说话间突然抱住萱凝笑道:“莫非是萱凝不成。”华龄早已笑的直不起腰来,萱凝粉圈轻砸笑道:“思蕴姐姐真坏,总欺负人家。”

 

思蕴也已经笑软了,咬着嘴唇说道:“罢了!罢了!姐姐们陪你饮一杯吧,省得你说我们以大欺小。”三人正要饮时,忽然看见眉儿匆匆向这边跑来,忙放下酒杯。眉儿已到了眼前:“姑娘,宫里忽然来人传老爷进宫,这会子前面已经散了,各府的女眷也都回了。夫人让来请二位小姐。”

 

三人连忙撤了宴,向院门走去。萱凝抓着思蕴的手说:“这皇上也是无趣的,有什么要紧的事情,非要这会说。好容易见了这一遭,也不让咱们尽兴。我还有好些话没问姐姐呢。”华龄笑道:“朝政的事情,轻重缓急,本来也没个准,这就是为人臣子的辛苦了。”思蕴愣了一下,旋即笑道:“想必是皇后知道今日是祖母的寿辰,把父亲叫进宫问问。”华龄笑道:“是啊,想必皇后娘娘也惦记此事呢。宸儿,今日听了你的话,我就放心了。得空我会过来看你的。趁着你还在家,还能多见几面,等你进了宫,再要见面。怕是就难了。”

 

萱凝还要说什么,思蕴推推她的肩膀说道:“萱凝,明儿再来看我。这会赶紧找你母亲去吧,别让令堂等急啦。倘若真有什么事,说不定旨意已经传到你们府里了。再不走可就耽误了。”说话间已到院门,思蕴站在门边:“快去吧,我就不送你们了。”华龄也不愿走,只是怕母亲焦急,一把扯过萱凝的手,匆匆跟来人走了。

 

日正中天,白光铺地,华龄和萱凝已折过游廊,眉儿见思蕴仍立在院中,轻声说道:“姑娘,人已经走远了,姑娘也会屋吧。在这大日头低下站着,万一中了暑就糟了。”思蕴这才回过神来,扶着眉儿回到屋里,只是心却静不下来,一个人立在几案边信手乱画。眉儿知道思蕴正在想事情,也不敢打扰,但见纸上的字比平日蜿蜒曲折,看着不像字,倒像卧了几只爬虫。萱凝握这笔管,手却不听使唤,凝神屏气半日,索性搁开了。“这么突然把父亲叫进宫,还是第一次,只怕宫里出了什么大事。君心难测,只希望父亲能平安回来。”萱凝暗自思忖,突然想到黄使忽至,祖母必定焦急,急忙两着眉儿到正堂看望不提。




回复

使用道具 举报

发表于 2008-4-5 18:02:44 | 显示全部楼层
支持,很是温润从容的文字。一定要续下去啊。等着看呢!

回复 支持 反对

使用道具 举报
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5 18:08:45 | 显示全部楼层
谢谢纯支持啦,我会坚持下去的。我正在看清宫琐记哦!
回复 支持 反对

使用道具 举报
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5 18:13:59 | 显示全部楼层

 

第二回  沉拂


     今日卫国府人群攒攘,秦国府却格外安静.秦国公和夫人及小女儿都去叶府贺寿,只留下大女儿萱凌在家。秦夫人出门之前特别叮嘱下人看好房门,禁止闲杂人等出入,又把萱凌身边的雨汾叫来仔细交待了一番,方才放心离去。门房看车轿已然走远,索性将大门紧闭,迎来送往,一概不应。


  雨汾惦记着萱凌该起来了,一路跑回英华院,见院内一片寂静,料定萱凌还没有起来,就安排小丫头担盆催水,洒扫庭院。将早晨的事情都安排妥当,又将一架八哥挂到廊下晒太阳,方才放慢脚步,进屋一看,那花梨缠枝月洞床,素帐半掩,宝鼎锁烟,萱凌犹向里侧卧,一弯青丝却已从床沿流了出来,雨汾连忙掀起帘子,将头发窝进去,但见红浪半卷,萱凌只着一件豆绿单衣,肩头愈发削娑,绣枕上濡湿一片,不知昨夜几更才睡下的。


  雨汾轻声说道:“姑娘,老爷和夫人已经出门了,嘱咐姑娘好生将养。”萱凌冷笑道:“还能怎么将养呢?左不过就这样吧!”雨汾见四下无人,小声在萱凌耳侧说道:“姑娘,雨汾已经下定决心要帮姑娘,不知姑娘可愿意听雨汾一言。”萱凌肩头微动了一下,却不起来,只说了一句:“父母反对的事情,我自己都没有法子,何况是你呢!”

 

  雨汾笑道:“姑娘不必担心,屋里的人都让我支使出去了,一时半会活也干不完。姑娘的心事,雨汾如何不知。老爷夫人反对姑娘和钟离公子的婚事,这奴婢也无法劝老爷回心转意,但是俗话说得好,天无绝人之路,这条路行不通,咱们何不另外想法子呢。”

 

  萱凌半坐起来,雨汾给背后加了个靠枕,萱凌歪在床上,鬓括散乱,因笑道:“我被困在这小屋里,如何教我想法子呢。”雨汾说道:“奴婢帮姑娘逃离秦国府如何。”萱凌看了雨汾满脸喜色,说道:“你是不是早都盘算好了,那就说来听听吧。”

 

  雨汾见萱凌有意要听,索性坐在床沿上:“姑娘若要和钟离公子厮守终身,那就只能远远离了秦国府,若是姑娘愿意,今日就是最好的时机。老爷夫人带着凝姑娘都出门去了,少爷也不在家,府里只剩的几个下人,大多闲来无事。从姑娘房后往东走,就是夫人的正房,想必这会子是不会有人在。在往东出了院门就是老爷的书房了,这会子也应该没有人。从书房到花园一带本就清幽,平日因老爷在那里看书,向来无人敢去打扰,今日更加没有人。花园那边有个角门,平日里因往来的人少,只派了一个年迈的老妈妈看着,那老妈妈上了年岁,每日必要午睡,即使不午睡,平日也少不了打盹犯困。后门的那些小厮从来没有见过姑娘,若是姑娘肯委屈打扮成小丫环,说是出去买东西,怕也就混出去了。”

 

  萱凌听了雨汾的话,思索了半日,方才说道:“虽说这一带是没什么人,但是也不是也个人都没有,万一碰上了哪个当差办事的人,见了我小丫环的模样,那还怎么出地去。”雨汾笑道:“姑娘放心,今日夫人不在家,大家都松殆了。暑热天气,到中午日头尤其厉害,大家都躲在屋里纳凉歇觉,没事谁会跑到太阳地里去。咱们就趁中午没人的时候偷偷溜出去。听说今日卫国府有戏,夫人想必要到晚饭时候才能回来。姑娘的身量,和上房的雾湘倒是有几分相似。呆会奴婢给你认真修饰一番,应该没有人认得出来。”

 

  萱凌扶着雨汾下了地,拣了一双缠丝落花白软鞋穿上,身子一软又靠在雨汾身上,雨汾连忙用力扶住,扶到窗边坐下。萱凌怔了怔,说道:“此事非同小可,容我再想想吧。”雨汾急忙说道:“姑娘,这事可不能再想了。向今日这样的机会,错过了,以后恐怕就难寻了。”萱凌叹道:“庭院重重,从我这里到后门,这一路就可能让人遇见。且不说我出不出的府,倘若我真出去了,那我这一辈子可就再也回不来了。我如何忍心抛下父母兄妹。”

 

  二人正说话间,忽然听见窗外有脚步声,雨汾连忙出去,掀开帘子,原是小丫头在廊下玩八哥,见雨汾出来,问道:“姐姐可有什么吩咐?”雨汾说道:“我房里有几张花样子,你帮我描了吧。顺便告诉程嬷嬷,说姑娘想吃她做的胭脂粉糕,让她亲自到厨房做了端过来。”


  说完进来,见萱凌手中拿了朵山茶,一瓣一瓣撕下来,星星点点散落裙摆,托着绿绉软纱,乍一看倒像是一条撒花裙,可怜一朵娇红,只剩得几星残蕊,雨汾把地下得落花收拾了,因说道:“姑娘舍不得父母兄妹,可是老爷夫人也不会留姑娘在府中住一辈子。老爷若是真为姑娘着想,当日就不会拆散姑娘和钟离公子。想那钟离公子虽然落魄,然而气度不凡,能文能武,况与姑娘有情,老爷之所以不同意这桩婚事,并不是怕姑娘跟着钟离公子受苦,而是嫌钟离公子根底浅薄,薄了秦国府的面子。老爷口口声声说不愿姑娘受苦,要真是这样,多给姑娘些嫁妆,或者帮钟离公子谋个一官半职,这对咱们秦国府来说,何其容易。既然老爷能为了颜面不顾姑娘死活,那姑娘何必留在府中。”


  萱凌摇摇头:“钟离公子也是个有骨气的人,定要凭自己的文采武功得弟。即使父亲愿意帮衬他,他也不愿意凭裙带关系登踏仕途。只是我相信,钟离公子只是平阳浅滩,总有一日,能位列卿相的。等他仕途坦荡,扶摇直上的时候,父亲就不会嫌弃他了。”雨汾叹道:“奴婢也相信有那么一天,但是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呢。我怕钟离公子等得急,老爷是等不急得。”萱凌笑道:“老爷如何等不急。父亲答应过我,只要我不同意,他是不会将我强嫁出去的。况且父亲眼界向来甚高,平常人也入不了他得眼。”

 

  雨汾有些着急:“姑娘,老爷是这么说得,可是夫人却不这么想。前几日我听夫人房里的喜梅说,夫人有意无意间,总对老爷说,大姑娘也不小了,待字的女儿不能留,留来留去留成愁。姑娘今年已经十六了,再不赶紧嫁出去,留在家里,会让旁人笑话的。不知道的,不说咱们眼界高。还以为咱们嫁大姑娘有什么暗疾,嫁不出去呢。什么样的流言都有,日子长了,反而让别人把大姑娘说坏了。姑娘你听听,夫人是愿意你留在府里呢。”

 

  雨汾见萱凌神色有变,却也顾不了许多,索性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:“姑娘,本来奴婢不该把夫人说的那些难听话说出来,但是姑娘你也知道,姑娘到底不是夫人亲生,隔了一层,夫人对姑娘自然也分生些,不及老爷对姑娘那么亲。老爷对姑娘虽然严厉,但也许还有几分怜爱,不至于将姑娘胡乱打发了,夫人可不一样。老爷外方也是常有的事情,万一夫人趁老爷不在家,随便找个人家,将姑娘聘了出去,到时候姑娘可真是叫天不应,叫地不灵了。与其在家任凭夫人摆布,不如趁早逃出去。”
  萱凌苦笑道:“雨汾,难为你跟着我这些年,想事情竟然比我想的都真切。要不就照你说的作吧。只是此后,你怕是要跟着我受苦了。”雨汾说道:“姑娘千万别这么说,什么苦不苦的。奴婢自幼无父无母,连口饭都吃不上,被拐子买到这里,受尽别人欺负,亏得后来到了姑娘这里服侍,姑娘仁善,从来不把奴婢当下人看,从来不仗着姑娘的身份难为奴婢。奴婢长这么大,只有姑娘一人将奴婢当人看,奴婢就是把命赔上,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夫人作践姑娘。”

 

  萱凌点点头:“雨汾,你为了我,连命都不要了,那我为了我自己,就任性这一次。不管出不出得这府,我都要试一试,即使出不去,也不枉此生。”说着,让雨汾装扮起来。雨汾笑道:“奴婢先给姑娘梳妆,至于衣服还是现穿平日里常穿的吧。等奴婢盯着她们都歇了中觉,再给姑娘更衣。”


  说罢雨汾出去端了盆水进来给萱凌净脸,萱凌笑道:“平日里见你不怎么言语,真正说起话来,比我还要通透。”雨汾将萱凌的头发拢在一起,找了根丝带绾了起来,因说道:“姑娘何尝不是个明白人,什么事情,想得不比奴婢多呢。只是姑娘是大家女儿,自然不会有这些私逃的想头。奴婢自幼在外面,也听过那些说书的讲故事,多是这样的事情。”说话间已经梳洗干净,萱凌向往常一样,只覆了一层薄薄的玉簪粉,并无特别装饰。雨汾照着雾湘的样子,给萱凌梳了个流苏髻。雾湘的眉眼有些下垂,萱凌的却微微上扬,雨汾索性拿烟黛在萱凌的眼角细细勾了几下,看起来似是下垂的样子。又将萱凌的嘴唇上了厚厚的胭脂,乍一看,足以乱真。

 

  正装饰着,萱凌听见有人走来,雨汾连忙把暖阁的帘子放下,出去一看,却是程嬷嬷端了一盘点心过来。程嬷嬷见是雨汾,笑道:“这是姑娘吩咐做的点心,我可是特特摘了今日新开的玫瑰花,淘澄干净,细细的揉进面里,雨姑娘你也尝一块吧。”雨汾接了点心说道:“嬷嬷你也辛苦了,本来这些事情不该嬷嬷做的,只是今日姑娘说想嬷嬷做的糕了,所以才麻烦嬷嬷的。姑娘这回说有些头晕,刚躺下,这会子不见人。这糕我收下了,等姑娘醒了,一定把嬷嬷的心思都告诉姑娘。这会子快晌午了,嬷嬷你也回去休息吧。”程嬷嬷笑道:“可不是吗,这一上午就顾着这糕点了,这回还真有点乏了,那这里就劳动姑娘看着了。”雨汾送程嬷嬷出去,又吩咐了小丫头们都散了。时值正午,毒日当空,小丫头们闲来无事,都在廊下打盹,听雨汾这么说,高兴的说了声辛苦姐姐啦,就都到后面屋子里歇去了。一时间院内寂寂,只剩下几只雀儿,也耷拉这脑袋。

 

  雨汾看小丫头们都睡下了,连忙去自己屋中找了几件不常穿的衣裙簪环,回来给萱凌换上,两人拿了刚才程妈妈送点心的食盒,收拾了一点细软放进去。雨汾想此去再也无法回来,摸摸这个,看看那个,哪一个都舍不得。无奈那食盒太小,也放不了太多东西,萱凌因说道:“罢了,雨汾,咱们这一次既然去寻钟离公子,那我也做好过苦日子的准备了。坐吃山空,咱们就是把家搬走也总有花完的那一天,现在只能拣要紧的放了。咱们就带点路上用的银两,够日后咱们置点东西的就够了,多了咱也拿不走。以后咱们就靠这两双手了。”雨汾听了只得把柜子里积攒下的散碎银子并几件贵重首饰放了进去,其他的依原样放好,把屋内的帐子都严严实实的放好。

 

  两人收拾妥当,看四下无人,快步向北面走去。所幸一路并无碰见人,转眼两人就已经看到夫人的正屋了。虽然院中空落落的,但是萱凌和雨汾连大气都不敢出,虽说楚夫人不在,但是她房中的贺嬷嬷是极机敏的。两人蹑手蹑脚绕过穿廊,平日里晨昏定省,这条路走了不知多少次,可是今日走来,却觉得路格外漫长。走到正房门口时,突然听到扑通一声,萱凌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,回头一看,却是一只白猫从廊上跳了下来,拉着雨汾一路跑出耳门,萱凌已是香汗淋淋,髧鬓沥沥。雨汾抚着胸口说道:“刚才真是吓死我了。好在过了夫人的院子,就再难遇见什么人了。姑娘,我都打听好了,钟离公子住的地方,离咱们这里并不算远,很容易找的。”两人穿小书房,渡荠渊溪,折蕙栀坞。


  约摸一顿饭的功夫,终于见到后门了。于是放慢了脚步,整了整衣衫,平定神气,方才过去,却被看门的小厮拦了住。雨汾毫无畏色,笑着对小厮说:“哥哥,奴婢是夫人身边的雾湘和梅湮,今日夫人出去的时候说起想要吴记凉茶,吩咐我们去买了来。”小厮答道:“夫人今日出门的时候吩咐了,不许人进出。你们是夫人身边的,莫非不知道。”雨汾笑道:“哥哥常年在后门把守,这话也是听别人传来得吧。夫人只说闲杂人等不得出入,没说有事的人不许出门办事啊。哥哥,你也知道夫人的脾气,要是回来我们的凉茶还没有买回来,那可是要挨罚的。”

 

  那小厮见雨汾说得急切,正要放她们出去,突然看见几个人向这边跑来,雨汾眼尖,一眼就看出领头的是夫人房里的冰雁,拉着萱凌就往外跑,却被几个小厮死死拦住。雨汾毕竟没有经过太多的事情,眼看事情败露,也松了劲,任由来人把她带了回去。

 

  原来今日事出突然,叶府早早的就散了。萱凝因为半日没见姐姐,一到家就急急忙忙到了姐姐房间,却见罗帐重重,突然觉得不对,程嬷嬷等人早已被吵醒,也都进来了,掀帘一看,却不见了萱凌。程嬷嬷吓的脸都黄了,连忙叫人通传夫人,萱凝正要拦时,早有小丫头飞似的跑了出去。


  碰巧夫人正在伺候老爷更衣,小丫头只得将原委回明。贺嬷嬷正要带人去找,楚夫人拦了下来,夫人吩咐冰雁道:“你带几个人,只说是不见了两个丫头,却不要提小姐的名字。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,走漏了一星半点,仔细你们的皮。”

 

  冰雁跟随楚夫人也有七八年了,马上明白了夫人的意思,连忙通传下去,让人把各门都关严。一面查问程嬷嬷等人,一面派人去捉拿钟离峰。仔细问了程嬷嬷,也就睡了半柱香的时间,估计萱凌还在院子里,就带了人抄近路往后门找去了。果然看见雨汾被小厮给拦住了,大声喝道:“把这两个手脚不干净的丫头给我绑起来。”门房里的几个人都出来了,几下便把萱凌和雨汾绑了个严严实实。
  小厮们以为自己立下大功,正在得意之间,对冰雁笑道:“好姐姐,怎么说这人也是我们帮着拿下的,还请姐姐在夫人面前为我们美言几句,赏了我们东西,也好孝敬姐姐。”


  冰雁厉声对小厮们说道:“这两个丫头原是夫人房里的粗实丫头,今日见府里没人,所以夹带私逃,虽然发现的及时,但是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情。所以今天的事情,对谁也不许说。谁要是多嘴,败坏了秦国府的门风,被我知道了,我就剪了你们的舌头,派你们到庄子上种田去。”这后门的小厮,平日里和丫头们玩笑惯了,见冰雁这么一说,都吐吐舌头说道:“我们这就回门房斗牌去,就当我们没出来过,姐姐您走好。”

 

  萱凌和雨汾并不让人推,自己就先走了。冰雁赶上去小声说了一句:“咱们这也是为了姑娘的名声,就委屈姑娘了。姑娘可千万不要怪罪奴婢。”萱凌并不作声,雨汾冷笑道:“绑都绑了,还怕什么呢。说到底,咱们现在不过是你手中的蚂蚱罢了。姐姐是夫人房里的人,咱们还能把你怎么招呢。”冰雁剜了她一眼:“雨汾,我劝你还是少说几句,有什么话,留着力气,呆会到夫人房里说吧。今日可有你受的。”说完搡了雨汾一下,雨汾一个趔趄,险些摔倒,下死眼盯着冰雁。冰雁反倒笑道:“到这个时候还不服软,我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。”说完自顾前面回夫人邀功去了,只让来人把萱凌和雨汾带回去。

 

  两人很快被带到正房的卧室,楚罡和夫人早已在里面等候。于是将众人遣散,只留了冰雁和两个心腹丫头,让桐花在外面把门。楚罡见萱凌被上了绑,厉声喝道:“都反了不是,只让你们把小姐领回来,谁让你们绑她的。”楚夫人连忙上去给萱凌松绑,一面给楚罡赔了个笑脸:“老爷,这不都是给旁人看的吗。咱们家的人,老爷又不是不知道,又有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呢。咱们对人说是两个丫头夹带私逃,不绑回来,下人还以为咱们多宽厚呢。起了这个头,那以后的盗窃官司可就没了完了。况且,要演戏,就演足了,也好把此事遮掩下去。此事若是传扬出去,我倒是无所谓,无非让人说我治家不严罢了,可是大小姐的一世清白,可就毁了。老爷你若真是心疼她,就该好好管教管教才是。”


  楚夫人见萱凌丫鬟打扮,已经明白了七八分,待桐花把门关了,反而笑道:“本来今日慌忙散了,没看上叶府的新鲜戏文,本来还觉得可惜呢,没想到你们俩倒是给我排了一出好戏,萱凌你还真是未卜先知啊!就是不知道,萱凌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啊!”说罢把雾湘推到萱凌旁边,仔细端详了一番,说道:“老爷,您别说,若是给咱们雾湘好好收整一番,两人站到一起,你看这眉眼,这唇角,乍一看还真是有些双生姐妹的样子呢。”

 

  萱凌别过脸去,雨汾却开了口:“今日的事情,都是奴婢撺掇的,和姑娘没有关系。”冰雁一脚踢到雨汾的腿弯,雨汾重重的跪倒在地,冰凉的大理石地面磕得膝盖生疼。楚夫人上去给了雨汾一耳光:“我同小姐说话,几时轮到你插嘴。既然你这么会说话,一会我让你说个够。”萱凌见雨汾挨了打,比打在自己身上还难受。况且楚梁氏的手端,萱凌素日也是领教过的,若在这样强硬下去,吃亏的还是雨汾,便对父亲说道:“父亲,你打算怎么处置女儿。”

 

  楚夫人尖声说道:“你父亲怎么舍得处置你呢。当日我说要给你们多派几个人,严加看守,怕的就是出这样的事情,你父亲还说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,咱们楚府的女儿,自幼包读圣贤书,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。你父亲把你当心尖子一样,怎么舍得呢。”

 

  楚罡已经气得不能言语,半天说了一句:“我怎么处置你,该是问你怎么处置我吧。没想到,这就是我养出来的女儿,你怎么不把我得命拿去。幸好今日你们没有出门,要是出了秦国府的大门,我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。今日的事情,知情的人全部给我发到庄子上去。远远的打发了,派人严加看管。萱凌你给我回屋好好思过,再有这样的念想,你身边的人,是断不能活了。”


  萱凌见墙上悬了一把四合定秦剑,正色对楚罡说道:“父亲大人,女儿并不是轻浮浅薄之人。当日在来京路上,我被人群冲散,幸得钟离公子搭救。这沿途要不是钟离公子保护,女儿恐怕还没到京城,命就没了。那时候女儿和钟离公子虽暗生情愫,但是女儿与公子并没有苟且之事。若安心想逃,那时候不就逃了吗。身为女子,私奔为妾的道理女儿怎么会不明白,所以才满心等着父亲为女儿作主。钟离公子虽无功名,却也是龙章凤姿,才文新秀,气度不凡。想来不会屈居人下太久。女儿都已经愿意同钟离公子砺抵磨难,没想到父亲却嫌弃他门第低微,将钟离公子打了出去,非要女儿断了念想。”

 

  楚夫人笑道:“我们让你断了念想,也是为了你好,没想到这样你就私奔啊。那要是……”


  萱凌不等她说完,冷笑道:“为了我好。不知道是为了我好,还是为了您好。”


  楚夫人反问道:“你嫁你的人,与我何干?”


  萱凌定睛看着楚夫人:“与你何干,这话问得好。本来我的婚事,和你是没有多大关系,但是你却偏要横插进来。前两日,你极力撺掇着父亲,要将我许给渤海王的儿子,此事我没有冤枉你吧。渤海王家里的那个公子,长安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。要说钟离公子和咱们配不上,这位公子就配得上了。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可好,你想巴结渤海王夫人,又舍不得自己的女儿,将我嫁过去,岂不是三样俱全。”

 

  楚夫人撇撇嘴:“深闺不知柴米贵,姑娘说的话,果然是没见底。我巴解渤海王夫人,我若是为了我自己,我犯得着吗?我想让咱们和渤海王府结亲,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吗。自从当今皇上登基,隆恩渐薄,咱们家现在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了。渤海王现在是皇上跟前的红人,与他借了亲家,咱们的日子也好过些不是吗。况且,这桩婚事,你父亲不是没有同意吗。”

 

  萱凌冷笑道:“是没有同意,只是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。你为什么如此,大家心里恐怕也明白的很。你向来怨恨自己的填房身份,我又是元配夫人所出,你见了我,就犹如戳到了自己的痛处,怎么看我都觉得不舒服。再加上平日里见父亲对我有几分悦色,你气就不打一处来,觉得父亲偏疼了我,冷落了萱凝,无非是忘不了我母亲。只是碍于父亲,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,可是跟着我的人就受了苦了。有事没事,寻个岔子,将我身边的人夹枪带棒的奚落一番,有意刁难雨汾雪莸。我越是不以为意,小心忍让,你越是生气了。每每有人来提亲,不是我不同意,就是父亲不同意,你看在眼里,恨在心里。平日里你对小丫头说得那些话,我也说不出口。只是,你巴不得我明日就嫁出去,也了却了你的烦恼。今日是定恩侯,明日还不知道是谁呢。天长日久,保不齐父亲烦闷,由着你打发了去。我也不用你费心,有了今日这事,想必爹爹是铁了心不让我嫁与钟离公子。与其在家里让你们把我换来换去,不如自我了断反而干净。”

 

  说罢转身取下四合定秦剑,雨汾正要夺时,剑已出鞘,萱凌定睛一看,却傻了眼。原来鞘里装的,并不是四合定秦剑,只是一把仿制的木剑。楚罡大惊失色,四合定秦剑,本是先皇御赐的,为奖赏楚罡的父亲楚燧平定夏蘘有功。楚夫人说此剑非寻常之物,非说放在卧房里最安全。楚罡拗不过她,也只好交与保管。现在剑却别人掉了包,此事若是传扬出去,楚家恐怕免不了刑枷之苦。


  正不可开交之时,桐花突然叩门,雾湘过去开了门,两个人耳语一番,楚罡已在里面喊道:“有什么话就进来回,鬼鬼祟祟的做什么。”桐花只得进来回道:“刚派人去捉拿钟离峰的人已经回来了。”楚罡问:“如何?”桐花低头挤出两个字:“跑了。”楚罡一个香炉砸过去,幸好桐花闪得快,楚罡喝道:“全都是饭桶。”桐花吓得浑身哆嗦,小声回道:“来的人说,他们到钟离峰的住处时,他正在舞剑,知道来者不善,拿着剑跳过后墙跑了。他们家屋后一带是闹市,众人无法,只能回来了。”

 

  萱凌舒了一口气:“我就知道以公子的身手,咱们家那些人是没有那么容易拿的到他。”楚夫人眼波一转,端起茶盅子奉给楚罡:“老爷您也消消气,事到如今,不如通传文书给各州府,说着钟离峰盗了咱们家的东西,让各府快快缉拿,咱们和各府素有往来,想必那些个刺史太守都不敢怠慢。这钟离峰就是有天大的本事,也难逃天罗地网。”萱凌听她居然使出如此无耻伎俩,气得把木剑丢到地上,大呼毒妇。楚罡已经气糊涂了,反而觉得她说的也有些道理,索性把萱凌一事全权交给夫人,自己去书房斟酌写信不提。

 

[此贴子已经被和卓氏于2008-4-5 18:44:49编辑过]
回复 支持 反对

使用道具 举报

发表于 2008-4-14 09:32:54 | 显示全部楼层
看了第一回,感觉平实的语言中会有奇峰突起,真正的情节似乎还没展开,温润的语言,平实的情节,如果有奇峰突起的情节,会更吸引大家~
回复 支持 反对

使用道具 举报
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27 00:50:53 | 显示全部楼层

请原谅,我以韩剧的速度铺成情节。

的确,很多东西,都还没有展开,我就写了好多好多的废话。

回复 支持 反对

使用道具 举报

发表于 2008-5-1 09:48:53 | 显示全部楼层
QUOTE:
请原谅,我以韩剧的速度铺成情节。的确,很多东西,都还没有展开,我就写了好多好多的废话。


交待细致是优点,只要言之有物,就不是废物。不必过分追求什么冲突矛盾,红楼有多少惊人动地的起伏曲折呢?在我看来,清宫文越是没实质内容的,才越追求大起大伏大冲突,而不知道从日常生活当中挖掘无穷的趣味。红楼吸引人的地方,不就恰是它娓娓道来的琐碎细腻吗?!

所以,米米坚持住,加油哦!

回复 支持 反对

使用道具 举报

发表于 2008-5-1 09:50:49 | 显示全部楼层
QUOTE:
请原谅,我以韩剧的速度铺成情节。的确,很多东西,都还没有展开,我就写了好多好多的废话。


交待细致是优点,只要言之有物,就不是废话。不必过分追求什么冲突矛盾,红楼有多少惊人动地的起伏曲折呢?在我看来,清宫文越是没实质内容的,才越追求所谓大起大伏,而不知道从日常生活当中挖掘无穷的趣味。红楼吸引人的地方,不恰是它娓娓道来的琐碎细腻吗?!

所以,米米坚持住,加油哦!

回复 支持 反对

使用道具 举报

发表于 2008-5-17 19:26:12 | 显示全部楼层

很不錯,努力!

回复 支持 反对

使用道具 举报

发表于 2009-9-13 14:26:24 | 显示全部楼层

好的顶

好的,顶下




(登机中,空姐MM在机门口迎客,上来一位帅哥……)   空姐MM:“欢迎您登机,请问您是什么座?”
  帅哥:“我是天蝎座,你呢!”
  空姐(一脸害羞状):“真的嘛,好巧噢,我也是天蝎座耶……”
  后面排队的乘客晕倒。
(登机完毕,广播响起……)
  空姐:“女士们,先生们,欢迎乘坐本次航班,请您坐在跑道上,系好安全带,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……”
  乘客暴寒……



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兽血沸腾外挂冒险岛外挂奇迹世界外挂成吉思汗外挂QQ三国外挂
回复 支持 反对

使用道具 举报

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| 注册

本版积分规则

手机版|小黑屋|Comsenz Inc.

GMT+8, 2024-9-29 03:32 , Processed in 0.039634 second(s), 15 queries .

Powered by Discuz! X3.4

© 2001-2017 Comsenz Inc.

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