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、皇帝个人因素导致的立后
上文已述,册立皇后是一种政治行为,但这种行为又有别于一般的政治制度,它建立在夫妻关系的人伦基础之上,也就难以避免地涉及夫妻双方的感情。皇帝所处的是一个多妻制家庭,众多的妃嫔中谁能登上皇后的宝座,显然并不取决于她们的主观愿望,而是取决于制度,取决于皇帝本人的感情与能力。清列后中,有4位是由皇帝个人力量的推动而被立为后的。这种个人的力量,有夫妻间爱情的动力,也有名份的需求。出于爱情被立为后的有二位,一位是顺治孝献后董鄂氏,一位是康熙孝懿后佟佳氏。前者已有多篇文章论及,此不赘述。后者孝懿,与康熙是亲姑舅兄妹,孝懿之父佟国维是孝康幼弟、康熙舅父。佟佳氏一族与皇室有多重纽带联系。孝懿成为康熙第二位继立皇后,其家族势力固然重要,但若无康熙对她的感情,也不会有康熙这第三次立后。康熙嫡后孝诚死于十三年,十六年继立的皇后钮祜禄氏孝昭很快即逝,此后“中宫久虚”,长达12年,直到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孝懿临死前,才匆匆为孝懿行册立中宫之礼。孝懿之所以在死前被册为皇后,康熙说是“奉皇太后慈谕:皇贵妃佟氏孝敬性成,淑仪素著,鞠育众子,备极恩勤,今忽尔遘疾,势在频危,予心深为轸惜,应即立为皇后,以示宠褒。”【16】应该说,这是康熙借皇太后之口说出了自己一直不便说的话。孝懿佟佳氏入宫时间不详,第一次出现时身份就很高,是在康熙十六年,其时为玄烨即位后首次大规模册封妃嫔,佟佳氏被封为贵妃,仅次于同时被册的皇后钮祜禄氏孝昭。康熙二十年,后宫第二次“调级”,佟佳氏被晋为皇贵妃,代理皇后,主六宫事。从佟佳氏升迁可以看出,康熙对她是相当宠爱的,称她“温惠恭良,壸仪茂著”。也就是说。佟佳氏从皇贵妃升至皇后,不存在她本人品格上的障碍,仅是时间问题。不想这一次晋升竟一拖8年,直到佟佳氏弥留之际。
这8年间,“九卿诸臣屡以册立中宫上请”,但康熙却“朕心少有思维,迁延未许。”【17】我们不知道康熙“思维”什么,又为何“迁延”,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,绝非政治原因。此时佟佳氏一门都为朝廷重臣,孝懿伯父佟国纲为国捐躯,父亲佟国维被皇帝正式尊称为“舅舅佟国维”。
而上述“慈谕”所表述的“深为朕惜”的歉意却反映了障碍来自康熙本人的心理--愈爱愈要克制。孝懿死后,康熙对她的感情喷发而出,他“悲从中来,不能自己,握管言情,聊抒痛悼”,写了许多感人至深的诗篇。玄烨痛叹孝懿之死为“惊璇霄之月坠,伤碧落之星沈。物在人亡,睹遗褂而雪涕;庭虚昼永,经垂幕以怆怀。”他悲吟:“月掩椒宫叹别离,伤怀始觉夜虫悲。泪添雨点千行下,情割秋光百虑随。雁断衡阳声已绝,鱼沉沧海信难期。繁忧莫解衷肠梦,惆怅销魂忆昔时。”【18】从这些饱含相思、追念之痛的诗句中,我们不难体会康熙对孝懿至深至爱的感情。在这种难以割舍的感情驱使下,才使康熙做出明知孝懿已入弥留之际,却还要匆匆为她赶行册后礼的反常举动。这既是为爱妃,也是为他自己。
清代出于名份需求被追谥为皇后的,第一位是太祖努尔哈赤的大妃乌拉纳拉氏孝烈。她原是乌拉部部长之女,与皇太极之母孝慈一样远嫁建州,也是一次军盟的结果。面对大事扩张的努尔哈赤,乌拉部为保住疆土,只得将年仅12岁的孝烈献给年近50的努尔哈赤,不久,孝烈被立为大纪。她生有阿济格、多尔衮、多铎3子。努尔哈赤死后,诸子争权,实力强大的皇太极等人为遏止多尔衮势力的发展,依当时女真社会尚存的殉葬之风,逼迫孝烈生殉。
至此,孝烈似已“盖棺论定”。然随着皇权斗争的发展变化,死去27年的孝烈在顺治七年却突然被追谥为武皇后。此时,当初的幼子已成为手握大权的英、睿、豫三大亲王,独掌摄政权的多尔衮离皇帝之位越来越近。顺治六年,多尔衮自封皇父摄政王,第二年,追谥生母乌拉纳拉氏为孝烈武皇后。但随着多尔衮后来的被追黜,孝烈也就被褫夺了谥号。因名份需求被追谥为皇后的,还有道光帝静贵妃博尔济吉特氏。博尔济吉特氏于道光第二继皇后孝全死后的当年,由静贵妃晋升为皇贵妃,咸丰五年七月病亡。孝静之被追谥为皇后,经历了复杂的过程。咸丰帝在其生母孝全死后由孝静抚养长大,母子感情不薄,但是,仅感情并不能令孝静被追谥为皇后,最重要的是孝静亲子奕訢是咸丰初年重臣,软弱的咸丰在奕訢的屡屡要求下,只好作出让步,打破礼制,先封孝静为皇太后,死后又追谥为皇后。
(摘自《清代皇后册立与八旗大姓氏族》,并非完全个人观点) |